散发出甜美气味的咖啡厅。
少年在吃菠萝包。
少女用一种可爱的方式用小勺挖着香蕉船。
异动博士点了红茶和玻璃橱窗里摆放着的芝士蛋糕。
青艾喝的是红豆爆浆奶茶。
“那条人鱼的前主人，并非是那位先生所说的糟糕赌徒。”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，同时用勺子挖起一勺冰淇淋送进张开嘴凑在一旁的少年嘴里。
这时候青艾才想到，两人会不会是男女朋友关系呢。
虽然初见时就说出“我是她的狗”这种羞耻到没有底线的话，但当时青艾并没有真的想到恋爱方面。
“说说看。”异动博士不为所动，自顾自动作缓慢地喝着红茶。因为眼睛巨大而呈圆形的缘故，博士平时眼皮耷拉下来的样子特别无神。
“那位水先生，破坏了规矩呢。最近相当张扬跋扈。”
“规矩？”青艾问。
“不管做什么事情，以什么为生，规矩都是必须的吧？作为水先生这样的人，要求就是忠诚，忠诚以及不能太过强烈的占有欲。或者说做人都是应该这样？不，忠诚倒是不必。”
博士默默地咬着茶杯边缘。
冯继续说：“那条人鱼的主人并非‘灰色面’的人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。父辈有点小钱，因此生活宽裕。以炫耀为乐，这倒是不怎么讨人喜欢，但对于年轻人来说谈不上是什么缺点。从某一天开始，喝醉酒的时候，总是说自己豢养着人鱼。”
“唔。”
“虽然是在正经的酒吧娱乐，但正是因为如此，灰色面在那种地方布置的纽扣人更加有地位，更加可靠且受到器重——说出的话，先生们更愿意听一听。那个青年虽然喜欢夸耀，但平时不是喜欢空口撒谎的人，这一点，他的朋友们都有所了解。他还在喝得烂醉时给别人看了他拍下的人鱼照片……总之，不过几个月，他就遭遇入室抢劫案，并被案犯枪杀在家中了。”
青艾投入到了故事中，握紧奶茶杯：“被抢劫犯……”
“警方是这样记录的。”
冯开始吃摆放在香蕉上的第三个冰淇淋球，是拌有草莓果肉的奶油味。红色像血丝一样缠绕在奶油上。
一边吃着冰淇淋，一边用非常轻但是清晰的声音说：“我听说他有背叛砂先生的打算。”
青年伸出舌头接住菠萝包上掉落的碎屑，将最后一口吞下。
少年的舌头尖端很细，舌头上有舌钉。
冯又用平静的语调接着说道：“过于得意忘形，他的日子不会太长了。”
“这、这样讲……不要紧吗？”
青艾忍不住左顾右盼。异动博士淡定地切割下一块芝士蛋糕。
冯露出微笑。
“如果会犯那种错误，还怎么能被称为『黑鲛』？”异动博士把芝士蛋糕用叉子送入口中，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微笑着的少女。
黑鲛——
黑鲛究竟是指什么？
鲛，是鲨鱼的意思。
“世界大概既不像青艾小姐所想的那么单纯，也不像青艾小姐所想的那么需要提心吊胆吧，”冯眯眼笑起来，“至少这个世界，确实是如此这般绝妙的。”
异动博士的语气并无变化，却不同于以往地睁大了眼睛：“别又说这种话，冯开。”
名为黑鲛与冯开的少女略收了一些笑意，变回白瓷面具，不再言语了。
※
在走上第四枝的阶梯时，与一个披着针织围巾的夫人擦肩而过。
她的嘴唇很红，身上有着芬芳的香水味，手腕上带着一只别致的木质手镯。因为非常匆忙，因此没有看清楚长相。
“博士。”
1-A402树屋事务所。
门没有上锁，青艾推门进去。
玄关里只放着博士的靴子，沙发上也没有坐着正在喝咖啡的少女与少年。相反，博士居然已经醒了，正拿着一只金属调羹翻动放在碗中的某种食物。
“这是什么，博士？”
“是番茄焗饭。”
“博士自己做的？”青艾震惊地问道，“而且，一早上起来就吃焗饭吗？”
虽然说博士确实应该是刚醒来没多久，也还没有到午饭时间，但现在的进餐大概只能称为brunch了。
“住在三主枝的认识的人送过来的。”
是刚刚那个女人？
“今天不是星期一么，你怎么过来了？”博士一边咬住盛满米饭与芝士的勺子，一边问道。
“对了对了，博士你的通讯器是不是没有充电？刚才冯小姐联系我，说无法打通电话。”青艾想起此行目的，一下子焦急起来。
“通讯器昨天掉进浴缸里了，新的还没有到货。是出了什么事？”博士吐出饭勺，皱起浅浅的眉毛。
“人鱼，是人鱼的事情！”
距离第一次看到人鱼，已经过去了一周左右的时间。
报酬已经到账。水先生并没有再联系异动博士，事情似乎就这样完全解决了。
将事件重新衔接的，是此时站在生命树下等待着她们的黑发少女。
“今天清晨，水先生的基地被突然袭击。不，也谈不上是突然。这是半个小时前结束的事情。”半个小时，一个少到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可怕时间，连血都来不及凝固。
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黑发少女解释着情况。
那个看起来无论如何没有到达法定年龄的少年正在开车。
“还并没有报警。据我所知对方并不知道水先生豢养人鱼的事情。”
“也就是说，并不是和人鱼有关，是吗？”
“是的，并不是因为玩物而丧失性命。他们那些人之间的利益关系，我在这里也不方便说明。总之情况就是，水先生是在前往地窖途中被枪杀的，同时他的手下与另外一批人进行了搏斗，死伤多人。现在警方还在沉默状态，胜利者已经撤退，收拾残局的人尚未到来……”
异动博士并不好奇少女如何知道这些事情，同时也对少女所说的话毫无怀疑：“也就是说，你认为人鱼还在冰窖里。”
“是的，无论如何，我们要尽早把人鱼从那里转移。”冯用更加理性的口吻进一步述说，“仔细想一想，如果击杀水先生的人在冲入地窖中时，鱼缸顶部的灯光没有被打开——考虑到水先生还没有进入地窖，这是极为有可能的——那么对方就根本不会发现鱼缸中存在着人鱼那样贵重的奇珍。”
为什么要去取到那条人鱼？青艾没有问出口。
透过汽车的反光镜，青艾可以看到少女的眼睛。那双漆黑的眼睛折射出黑曜石般刺眼的光亮，不可与平日而语，而且那种光芒并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刺激和危险而产生，而是一种愉快的狂热。宛如陶瓷人偶突然拥有了生命，并且怀有了操控他人的欲望。
“希望如此。”异动博士点点头。
“我们都不顶用，到时候就要靠博士和助手小姐来想办法捉捕那条人鱼了呢。”少女的语气平和下来，像在谈论什么折纸工艺似的。
“要是什么工具都没有准备，是不可能控制住那种动物的。”
“麻药已经准备好了。至于说装置的东西……只有一个防水旅行袋。”
“那条人鱼有鳃，但无法判断是否可以两栖。”
“比起那个，到时候是直接打破玻璃水缸好，还是找到上去顶部的路，需要随机应变。事先说明，人鱼的安全是无法保证的。尸体的话，还要冒险带出来吗？”
异动博士没有回答，靠在车窗上打着哈欠。
“被发现怎么办？你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警察的话，没什么大不了。我们不是在犯罪。”
“不是在犯罪，很难得吧？”
青艾发现，异动博士在和这名少女对话时总显得有些刻薄，对旁人似乎并不会这样。
“怎么会，您不要把我想成那样的人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异动博士把过于瘦长的腿伸直，再弯起来，用鞋跟抵着座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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